《春风里》剧照
通常情况下,进入“一带一路”终选环节的影片数量并不算多,但看片速度却往往比平时还要慢。有时你中途不得不反复停下来,去查阅资料,把剧情里的人和事先弄明白再说。
记得2019年,我看过一部孟加拉国的影片《春风里》,讲的是上世纪50年代孟加拉人抗议巴基斯坦政府向他们粗暴推广乌尔都语的故事。
片子还没看到三分之一,我就已经一头雾水了。因为对剧情的历史背景毫无常识。只好先停下来去查查度娘,了解一下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的有关历史、宗教、语言方面的背景知识。
这样一来一去,差不多花了2-3天时间才把这部片子断断续续看完。然后才敢哆哆嗦嗦地把看片意见填写到评阅书上。当时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心想这是电影节给我挖的坑,我跑到这个单元来选片,百分百就是自讨苦吃。
《且唱且珍惜》剧照
类似的经历今年又重演了一次。
一上来,第一部片子就给我一记当头棒喝。这部片子是一部奥地利与别国合拍的“伪纪录片”,讲一位婚礼摄影师在东欧各国寻找一种即将失传的古老犹太音乐“克雷兹莫”(Klezmer)的故事。
影片外景横跨乌克兰、罗马尼亚、塞尔维亚、摩尔多瓦等多个国家,语言除了各地方言,还涉及希伯来语和一种只有在中东欧犹太人社区中小范围流传的“意第绪语”(Yiddish)。
影片是想通过这个“寻根”的故事,来展示东欧古老犹太民族的生活现状,探讨他们如何透过传统音乐来建构文化与族群身份认同的问题。
看这片子,我全程处在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差不多每隔4-5分钟就要暂停一次,因为英文字幕里太多陌生词汇,完全搞不懂是啥意思。
好比前面说到的“Klezmer”、“Yiddish”,以前从来都没接触过,搞得看一部电影还得不断跑去翻字典,不然,片子究竟讲了些什么,还真看不太明白。
《南俄湖畔的道别》剧照
2021年选片,碰到一部老挝影片,叫《南俄湖畔的道别》。我想,啊?老挝电影,闻所未闻么,今天碰到,也算生平头一遭。不过毕竟是亚洲近邻,这片的文化隔阂并不太明显,剧情也不难理解。
故事讲述老挝某地村民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庄,土地即将被开发商收购建设工厂。这让村民陷入了自我矛盾当中。一方面他们也向往现代化,但另一方面又不愿失去传统的生活方式。何去何从,让他们陷入了进退失据,徘徊莫辨的选择困境。
这个主题,上世纪80年代一些中国电影也多有涉及,同样表现出现代化大潮初期,人们在新与旧、现代与传统、都市与乡村文明之间的徘徊心态。这让我意识到,即便文化背景各有千秋,但人们对于现代化的心理体验却又似曾相识,能找到不少的共同语言。
只不过,某些先发国家和地区,这种心态出现的比较早,而后发国家和地区,同样的心态会出现的就会相对晚一些。
在现代化的时间线上,中国和老挝恰好就处于这种关系中,也正是这种文化经验上的相似性,让不同国家、地域、文化、文明之间的交流、共情成为一种可能。
《溺水的蝴蝶》剧照
再举一个例子。2020年选片时看过一部伊朗影片《溺水的蝴蝶》。一般说到伊朗电影,影迷大多首先会联想到阿巴斯、贾法·帕纳西、阿斯哈·法哈蒂等一众艺术电影大师,可有谁知道,伊朗人一旦拍起类型片来,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溺水的蝴蝶》就是这么一部伊朗版的黑色电影、悬疑电影,在悬念氛围营造、叙事节奏把控、视听语言运用和人物刻画等方面都显得相当成熟老道,让片子本身有了一种不输给好莱坞商业大片的观赏效果。
这一结果,直接挑战了我对伊朗电影的已有认知,原来伊朗也有商业类型片?原来他们的类型叙事比咱们的国产片还要技高一筹?这么说下去,伊朗电影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向,值得我们不断地去学习和了解?
所以,在“一带一路”看片,与平常在影院里看片,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通常情况下,观众在影院看片,大约都会抱持着一种去赴朋友约会的心态。他们其实是想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和事。每周上映的“新片”,对观众而言,都不过是一种“熟悉的陌生人”。
这就是商业类型片所隐含的一种约定俗成的秘密。按照美国学者托马斯·沙兹的说法,所谓“类型”,只不过是在片商和观众之间签订的一项契约而已。
而在“一带一路”看片则完全不同。过去有种说法,把人类已有的知识描述成一个圆形——圆周以内是我们“已知”的世界,圆周以外则是更为无垠的“未知”宇宙。
《巴格达梅西》剧照
借用这个说法,在“一带一路”看片,让人感觉就像在把这个圆形的边界不断向外推延,让你的“已知”世界向着“未知”的方向不断拓展。从这一点看,在“一带一路”选片,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文化探险的意味。
所以,让人脑洞大开的神奇体验也不在少数。2020年初,疫情忽然爆发,给人们的正常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情况最严重时,人们不得不禁足在家,依靠社区服务和团购、外卖这些仅有的渠道来维持生计。
你以为这仅仅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一幕场景吗?你错了,2021年就有这么一部巴西电影,以一种让人震惊前瞻性,把这一切我们所熟悉的居家抗疫的情形,都先知般的提前搬上了银幕。
《粉红色的云》剧照
这部片子名叫《粉红色的云》,故事讲述天上飘来一群粉红色的毒云,家家户户只能被居家隔离,封门闭户,等待着无人机从窗外投送食品勉强度日。一对刚刚认识的陌生男女被关在同一室内,他们无法自由出入,只好像一对夫妻一样共同起居。
数年后,他们甚至在远程医疗协助下生下来一个孩子,然后在孩子的成长岁月中,不断通过互联网视频和VR头盔让他认知窗外的世界。
当时我看到这部电影时感觉非常震惊。这位脑洞导演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疫情全球扩散前,就能对此后的情形未卜先知?我像是处于两个世界的边缘,一边是这部荒诞不经,带有强烈寓言性的影片,另一边则是身边同样荒诞不经的现实。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上看下看,前瞻后顾,慢慢地就会让人陷于一种恍惚,电影与现实,究竟哪个更荒诞,哪个更真实呢?
《雪云》剧照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一大早起来,把四年的看片记录归置到一块,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文件夹,好像一只透镜一样,让人从中看到了这四年光阴的足迹,也看到了自己那段绵延的心路。
在“一带一路”选片这四年,就像是把我送回了久别的大学校园,重新上了一次本科的课程。种种新鲜的知识,种种未知的经验,让这四年的时光变得格外的难忘与美好。
不是都在讨论今年上海高考的作文题吗?一个人乐意去探索陌生的世界,仅仅是因为好奇心,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的看法是,好奇心只是你打开未知之门的一把钥匙,而真正想要走进去,经历一番人生的探险,靠的却是一种破茧而出,自我更新的,勇敢的生命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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