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病的观察与启示

“二战”后，日本经济发展经历3个阶段。从1955年开始，正式开始经济起飞。在起飞过程中，有一些相当成功的商业模式，特别是日本经济形成的劳动力、企业和政府铁三角关系，是一种相当稳定的关系。在日本经济起飞的早期，是制胜之道。

铁三角的第一角是日本的劳动力体制。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也就是终身雇用制度，用中国话来说就是一个铁饭碗制度。它保证了劳动力相对比较平稳，用不着担心随时被解雇，因此员工会用很大的精力花在他自己从事的行业的专业化上。然后在发展过程中不断积累，不断学习。

铁三角的第二角就是所谓的财团体制。财团体制的特征就是企业之间有交叉持股，都团结在某一个主银行的领导下面，这种结构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较稳定。在经济波动中，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提携，企业的发展比较稳定。

第三角就是政府主导。日本的发展过程中，政府一直相对比较强势。日本政府主要采取两个措施对日本经济采取比较强有力的主导：第一，通过产业政策支持、推动重点行业的发展。比如说50年代、60年代在钢铁、造船、电子行业、汽车行业进行的扶持，通过银行对这些行业提供低利率贷款，使得企业在很短的时间里在国际上崛起。

另一个特点是，日本政府对企业的税收比较重。通过征收比较高的税收，政府实际上是掌握了相当重要的资源。

在这个铁三角之外，日本还有两个比较重要的发展战略。第一个就是，日本在战后采取了低利率政策，它的好处就是在经济发展的早期，使得经济资源向企业倾斜，企业能够有比较低的资金成本来从事创新、发展，开拓市场。

第二个特点就是日本的出口导向。在本国经济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时，主要依靠海外市场，通过扶持出口来增加社会总需求。能够通过总需求的拉动，实现整个经济的起飞。

新兴经济体的挑战

但是，这个制胜之道在80年代开始面临着很大的挑战，时代已经开始在变化。这个变化到了90年代更加严重，日本传统的经济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第一个变化就是日本已经从发展中国家变成一个发达国家，它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第二就是日本经济在80年代面临着两个很重要的新挑战：一个挑战就是发达国家经济出现了重振，这些国家的企业突然变得相当有竞争力。这样一来，日本企业也必须变得相当有竞争力。但是由于铁饭碗制度，日本企业的自我淘汰很吃力。第二个因素就是中国的崛起，进入80年代以后，中国经济很迅速地发展，中国有劳动力优势的那些行业实际上对日本的传统行业形成强有力的挑战。

因此，日本企业实际上面临着两方面的挤压：一方面是像欧美高科技企业的竞争，比如说IT行业。在中低端产业又有中国的崛起，使得日本面临着中国的劳动力低成本等挑战。

时代已经变了，但是日本经济并没有进行相应的调整，铁三角还是那么存在着。

同时，世界资本市场剧烈变化，导致了美国金融中心地位的确立。日本出口导向的经济，从50年代、60年代开始一直就使得日本有很大的贸易顺差。日元很早就有升值的趋势，但是日本政府为了保护出口，一直就很被动，很不情愿地使日元升值。

日元在1975年－1976年还有1985年有两次升值，1975年、1976年，日元在很短的时间里面被迫升值80%。在1985年的《广场协议》以后，也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日元升值了100%。这样大的波动，毫无疑问对日本的出口经济产生了巨大的打击。国内的总需突然下降，日本经济也就进入萧条。

面对这样的萧条，日本政府采取的政策，实际上是要给日本经济输血，但是当经济面临结构调整的时候，实际上政府是需要用一些杜冷丁，用一些补药帮经济渡过调整期的阵痛。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度的问题，因为如果你持续、大量地用杜冷丁，实际上是会产生抗药性，对这些药会产生依赖性。这种依赖性从哪一点可以看出呢？就是从90年代开始，日本政府每年持续用5%、6%、7%这样一个财政赤字来拉动经济，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很吓人的数字。那么这导致的结果是什么？日本的企业和经济对这样一种政府的支出产生了依赖性。这种依赖性产生的后果是什么呢，就是日本经济本身所需要的创造性的破坏就不存在了。

因为任何一个经济体，本身具有一种自我淘汰、自我更新、自我发展的能力。如果政府一直用比较大的力度来进行干预，使得这个经济体产生了依赖性的话，它本身的自我修复、自我淘汰的能力就会丧失。如果打个比方来说，比如说一个人的腿有毛病，比如说已经腐烂了，需要锯掉，那个时候如果你不痛下决心，采取断然的短痛这样的方式，持续地输血、持续地用杜冷丁，只不过是延长了痛苦。这到后来的话，可能会出现积重难返。

自我调整失灵

我认为，日本在90年代刚泡沫破灭的时候，政府需要给予一定的杜冷丁，同时也需要动手术，对铁三角进行大调整。比如说铁饭碗制度可能需要取消，财团体制也需要进行比较大的调整。

但是，由于财团体制之下银行与企业之间形成了很长期的互相帮助关系。那些已经没有效益的企业、原本该关掉的企业，由于传统的合作关系，银行还对这些企业继续进行输血，因此就出现了很多“僵尸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