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以培养人才为目标的人才制度培养不出人才

日期:2023-07-27 12:09:11 作者:fuli 浏览: 查看评论 加入收藏


在参与游戏过程中,虽然不能否认精英可能有更多的机会参与游戏规则的制定,也难以完全杜绝或避免精英偶尔出现的人情和势力(“必记本”注:如院校出身)偏好,即所谓的特殊主义倾向,但是,因为有规范的同行评议制度和严格的利益冲突原则,在很大程度上,积累优势效应和“马太效应”在最大程度上被得以抑制。譬如,有案例表明,即使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在有关项目的申请中也未必一定会中标,关键在于申请者的已有研究基础和研究项目设计的合理性,即使一个无名小辈如助理教授也同样有机会赢得大笔款项的资助和支持。

在西方的学术体制中,有关著名奖励项目大多带有荣誉性,极少会提供大笔奖金,譬如英国皇家学会设立于 1731 年最古老的科普利奖章(copley medal),每年颁奖一次,授予在科学领域取得巨大成就的一位科学家,其奖金仅有区区的 5000 英镑,但奖金虽少,其象征意义非凡,达尔文、爱因斯坦都曾获得该奖章,著名英国科学家霍金获得 2006 年奖章。

对于英才以及他们所在机构而言,学术奖励其实是一种荣誉和成就的至高认可,很少有大学会因此而把奖项与个人物质回报挂钩。

换言之,奖励本身是作为一种学术认可机制而不是利益驱动机制。因为一旦奖项成为物质刺激的手段甚至学术追求本身,好奇心的满足、学术求索精神所需要的沉静心境都将不复存在,在不断催化和膨胀的物质欲望导引下的学术界,就有可能成为名利场,形成权力至上和赢者通吃等宰制性的规则。在这种体制和环境中,年轻的学术后辈恐怕很难脱颖而出。

防范权力过分向英才倾斜

在客观存在等级分化的学术系统中,学术精英作为学术金字塔顶尖的极小部分,他们的确拥有话语权优势,譬如作为专业权威,他们有可能控制一个领域的研究主题、话语风格、专业规训制度,尤其是对各种资源分配和新人进入资格的掌控。如果缺乏基本的约束和学术伦理责任,这种体现了对专业权威尊重和以精英为核心的学术体制建构,也同样有可能带来创新活力的枯竭和后续杰出人才的成长障碍。

因此,即使在“去行政化”的所谓理想图景中,合理的学术制度建构也不应以“英才”或“学术精英”为权力核心,或单纯以少数“杰出人才”的培养为制度设计依据和逻辑,而应建立一个面向所有学术人的民主参与、监督的透明机制,以防范权力过分向英才倾斜而带来另外一种负效应。

此外,既然学术系统存在一个等级分化的结构,显然,英才并不是孤立存在的,甚至其成就的获得本身也离不开其他非英才的配合与协作,尤其在现今大科学的时代。而且,英才的显现方式也不是横空出世的,而是同样经历一个由入门、有影响力成果发表到声誉获得的成长过程。因此,一个合理化的学术制度设计逻辑起点,不应是直接锁定于“杰出人才”,而是如何通过营造一种环境,建立一个动态的识别、筛选和认可机制以及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为每一个具有潜质的学术人都能够脱颖而出的机会。

所谓的环境营造就是支持所有学术人的自主探索、自由研究和研究团队的自我组合,而不应施以太多的制度强制性,更不应该搞拉郎配式牵强附会的团队组合;所谓动态的认可机制和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就是杜绝以既有的声誉和地位为作为支持和资助的标准与依据。

以“名”替代“实”的学术认可和资源分配机制,很可能导致学术系统内部“山头主义”和“封建割据主义”的封闭性格局,它有可能培植的是学阀和学官,由此而引起的学术资源垄断将成为后续杰出人才成长的大忌。

刻意打造杰出人才,可能欲速而不达

概而言之,我们所希求的真正杰出人才的确是特定制度运作的结果,但是,这一制度设计所遵循的是学术活动的规律或逻辑,而不是直接指向杰出人才。在合乎学术活动规律的体制下,杰出人才的大批涌现带有自然而然特点,甚至他们的涌现可能远超过人们的预期;反之,刻意于杰出人才打造,则有可能欲速而不达,不仅可能带来共同体内部士气的低落、资源配置效率低下问题,还可能埋没了更多有潜质的杰出人才。在教育和学术领域,杰出人才的产生过程与卓越成就取得过程性质相似,你越经意于功名譬如诺贝尔奖,很可能诺贝尔奖离你会越来越远。

在一个渴望杰出人才的时代,在一个资源还相对稀缺的环境中,对于当下教育、学术和科技政策制度所带有明显的区别对待倾向,我们或许也可以理解。但是,这毕竟不是一种常态。正如我们现实中所看到的情形,如今,在各种“工程”、人才项目、创新平台、重点基地、重点学科等名目下,学术资源明显向少数机构和少数人集中。

一方面,一些机构和人经费多得不知如何用,要么大兴土木,要么重复购置设备,使用率却很低,而真正有国际影响力的学者和创新性成果还难得一见;另一方面,更多的机构和有潜质的学术人则处于无米之炊的状态。学术资源的确不能以撒胡椒面的方式来分配,然而,究竟应该如何“区别对待”才更有效?我想,确立以每个学术人而不是其所在学术机构(“必记本”注:如大学、平台、基地等)的“实力”(而不是简单的声誉)为资源配置准则,让更多而不是少数人参与游戏,才可能是戒除整个学术界的浮躁、提升所有成员的士气、激活整个国家学术和科技创新活力、进而让更多杰出人才涌现之本。

所以,面对钱学森关于杰出人才匮乏之问,我以为,不是我们的制度缺乏对“杰出人才”的重视和关注,而是我们的制度在合乎学术活动的规律、学术人(而不是少数杰出人才)培养和成长规律上付之阙如,逐末万不能舍本!

本文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阎光才,首发社会科学报,转载自:必记本

阎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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